平常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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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基伟 6JCwr0-  
    乌蒙山是金沙江和北盘江的分水岭，那里山势绵延数百里，高峻挺拔，树木郁郁葱葱，向北延伸至云南昭通县境，海拔2600米以上，属于典型的云贵高原。厌倦了城里人的喧闹，偶尔钻进这近乎有些原始的大山深处，你会觉得万般幽静，而长年居住在这深不见底的地方，你想去趟县城恐怕都是一辈子也难以实现的梦想。 O`KVnI<{o  
    那天，我站在半山上无目的地眺望，忽然间，不知从哪个丛林中钻出一位瘦弱而显高挑的女子，浓厚乌黑的长发半披在肩头，一种过早地失去了青春的脸上还透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，过早成熟的面庞与她结实的身躯毫不搭配地支撑着人生，胸前一条麻布长绳捆绑裹着像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，而后背上却背着一个装满石头的大背篓，两条高高卷起的裤腿裸露着她坚实的骨骼，光脚走在不足一尺宽的田埂上。我很担心她万一要是那一脚踩不好，脚下一滑，滑进稻田里，摔倒了伤着怀里的孩子，可她自信地每一脚踩下去，她的脚趾都如同巴钉一样牢牢地扣在大地上。 +.<aGn$z")  
    我好奇地迎上前去，“大姐，你这是要去哪里呀？” Ys<9h,  
    这个女人一脸地不解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穿着得体的女孩和她搭讪，“修路去呀！” @$JKpRtK  
   “修什么路？” xV\2s:[H  
   “麻昭高速公路呀！听说修通这条路我们村上的人就都可以去县城了？”说话时，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 \ /c6(  
    去县城？我就更加不解了，“你们修了这条路就是为了去趟县城？” `  i"5}  
    “不全是，主要是为了我那上学的孩子。在那，他快要爬到山上去了。”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对面的山上望去。 +OJ]7<n"  
    在浓密的丛林中几乎看不到人影，我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寻觅许久，终于在一条弯弯的山路上看到几个小孩移动的身影，他们像是吃力地拱着背、手脚并用向上爬，时儿扒着树杆、时儿拉住树枝又像是借力向上，时儿几个小孩手牵手一个个传递拉力，也许是遇到了坎儿，他们就先接上书包，再把人拉上去。在一片密林丛中我看不到脚下有路，但他们却艰难地行走着。我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出门的，望望脚下上千米的深壑，我猜想孩子们一定出门很久了。 }8 ODLq  
    忽然一个孩子像是滑倒了，顿时不见了影子。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，“会不会有事情呢？”我正在想要不要打电话让我们的工友去救人时，几个孩子人影又出现了。我揪起的心顿时安定下来。我在想，他们爬过这座山，前面还有山吗？我不敢问，也不敢想。眼前这位女人告诉我： AWN|cBZu  
    上高桥小学是附近唯一的学校，沙池村孩子们每天刚蒙蒙亮，就打着手电就出发了。他们必须翻过大山，再走十多里路到那边的山脚下才能上学。这一路，他们要穿过雾气笼罩的213国道，国道旁有并不齐全的路障，路障的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涧。这样的山路时而狭窄崎岖，时儿弯道急转，下雨天道路湿滑，还常常伴有泥石流和山体塌方。如遇暴雨，深沟河水暴涨，没有人敢保证，孩子们今天去上学了，晚上还能不能回来。 G.uDIrG  
    听着女人的述说，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。我不敢再听她说下去，赶紧转个话题：“你抱着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去修路呀？” H<}J06&  
   “没事，四个孩子我都是这么带大的！这是老五。”她略有自豪地拍拍胸前的孩子。 f{AjlO@_WR  
   “五个孩子？你多大了？” 6]=UUC%~  
   “不小了，三十二了。我们山里人结婚早。” /,B5a< };  
    哇——与当下城里人相比，一个本该还享受着自由青春的女人，却过早地承担起了沉重的家务，扛起了人生的重担。 Ad$-aju`W  
    我看到她吃力地将一筐筐石头背上半坡，放下背篓，一块块从筐里搬出石头，把空篓从山坡上滚下去，自己一手扶着胸前的孩子慢慢从陡峭地山坡上滑下来，再拣起背篓去装片石。我真不忍心再她这么劳动。我真想过去帮帮她。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帮才算真的帮助她。 Lu/V2n(  
    下午下班时，我有意识地在路口等着她，“大姐，累了吧？” 4JaQ.2:  
    “不累。一天能挣15块钱呢。” Z< 4 gB  
    “你是为了这15块钱？” KOx8kS?M}  
    “不，我是为了我那上学的孩子。”女人试了试额头上的汗水说：“我是工地招来修筑高边坡护坡的临时搬运工。我有五个孩子了，明天老二、老三都得像老大那样去上学，我不放心。他们走了，就把我的心吊走了。”说这话时女人的眼里开始噙着泪水。 5Mn]ol)*D  
   “村里能坚持上学的孩子只有九个了，多半都下来干活、挖猪菜去了。我那孩子也差点让他爹拦下。今天又下了一阵大雨，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”说着说着女人满脸的愁容和忧心。 JPMG-ebpnp  
   “那你男人呢？”我问到。  yZ *!$  
   “开翻斗车的，也在工地干活。” |Mc`&S pO  
   “我能到你家看看吗？”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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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“我们家路不好走，家里又穷又破，怕你笑话。”女人不好意思地说到。 zy"bY5x~a  
   “我从小也是在农村长大，没事。”在我一再的坚持下，女人答应了。临行前我顺路来到在工地小店买了些孩子爱吃的奶油饼干、夹心巧克力。 DaE)Ai>+(  
    去她家的路异常难走：不足一尺宽的田埂又涩又滑，稍不留神就会一脚进稻田里。我就是怕滑，专门穿了一双新买的白色运动鞋，这时在山里似乎真是不相宜了。出于对新鞋的爱惜，我小心的跟在女人身后，无论我怎么小心，还是陷进了泥水中。女人不好意思的说：“我们山里路不好走，看把你的鞋弄脏了。”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”我连连摆手。几经道弯，终于到她家了，但眼前的一切让我惊呆了： n*g \D|  
    一个也就两岁多的小女孩儿正独自蜷缩在一堆木桩上，她的脚下是连日下雨掺杂着猪、鸡、鸭、狗穿梭来去带来腥臭的泥土，蓬乱的头发半遮着她焦黄的面容，一道道汗水和泥土涂抹在脸上充分显示着农村人的质朴与随意，带着泥巴的脚趾半露着微登在木桩上，似乎坐在高台上可以早早眺望到母亲回来。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显示着对母亲回家的期待。还有一个稍微大点的男孩，在院子里正用半个旧塑料水瓢，瓢起雨水浇在泥土里和泥巴，旁边有小石头块儿、玻璃瓶、酒瓶盖子等准备搭建拌合站的挡墙模型。 efZiJ  
    看到我们过来了，男孩跑了过来，喊着：“妈妈，我饿了，妹妹也饿了。”听了这话吓得我赶紧跑了过去，顾不得孩子身上的泥巴抱起了女孩。 *?y"psV!=  
   “没事的，她饿了，睡一会儿就好了，天天都这样的。”女人很镇定的告诉我。 lUkE3H3  
    我把孩子抱回了房间，把带来是食物给了两个孩子，起初，男孩还有些不敢接受，看着妈妈的表情，在示意没有问题以后才拿了去。孩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些，起初是一人一份，稍大点的男孩儿用力打开包装袋，递给了妹妹两块，小姑娘脏兮兮的小手抓起来狼吐虎咽的吃了起来。吃过两块以后，女孩感觉吞咽有点吃力，我赶紧把牛奶打开，示意可以喝些牛奶。四岁的男孩，忙拦住我：“阿姨，牛奶还是留给哥哥吧，妈妈说哥哥上学需要营养。”说着，男孩一把夺过女孩手中的牛奶。“傻孩子，你们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啊！”女孩哇的一声哭了，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抢走牛奶，用两只带着饼干渣的小手堵住眼睛流淌下来的泪珠，小脸瞬间花了。看到这样的场景，我的心里又一次受到了冲击。我的儿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吧，从开始出生到现在一直喝着四百多一罐的奶粉，添加辅食后各类婴儿面条、果蔬、肉泥、三文鱼、多宝鱼、安格拉斯牛肉、海参等各类营养搭配。每日三餐老叔哄着，爷爷抱着，奶奶一勺勺送到嘴边才肯吃。比较之下这两个孩子将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？ q=>>p*~Z  
    回来项目驻地后，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，我们国家还有多少这样一群走不出大山的人？他们正日日企盼着通过我们的努力来建设通往明天的大道。企盼着孩子们早一日走上平安的求学路。 Sv 4%'}  
    也就是从那天起，我更加努力地工作，我不再是为了完成我手中的任务，我不再是为了月底拿到一份满额工资，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早日修通眼前这条通往山外的大道。那一段，人们都说我工作很好，很努力，很有成效。可是，他们谁真正了解我内心的动力？ 8C ]S2qc  
    通过全体参建同志们的共同努力，在地方群众的热情帮助下，2015年12月26日麻昭高速公路实现了南北大通道全线贯通，实现了从昆明到成渝经济圈的500多公里全程高速，彻底解决出滇、入渝、进川交通瓶颈的困扰。促进了乌蒙山片区、滇东南石漠化片区扶贫建设，架起了山里女人出山的路，架起了孩子的求知之路，也抚平了女人对孩子上学路的担忧。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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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很庆幸我生活在一片幸福祥和的环境里：即使是东北大雪过后，在蓝色港湾幽静的小区内，环保工作人员每日不停的打扫，积雪也随之送往集中处理区。过往的人群，笔直的马路，安静的人行道，我每天就是走在这样的一条路上接送我的儿子的。 < z$YXF  
    那天，我照常来到儿子幼儿园门口，准备接我家的大宝贝儿放学。人群中，也许是爷爷奶奶、或是外公外婆、亦或是开车赶过来的父母，等待迎接家里的公子、公主。他们手里拿着的该是早晨离别时答应给孩子买的小玩具车、棒棒糖、彩色氢气球吧。校门口各种为了孩子放学赶来凑热闹的玩具摊、小吃车。为每一天的放学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。 +w5OhvPT  
    终于到了放学的时候，宝贝儿们穿戴完毕排着长长的队伍在老师的带领下，涌出校门口。我的小宝儿也扑倒我怀里，“妈妈，我都想你了！”我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。 v{{J2  
    长春的冬季夜长昼短，下午四点多已拉开了夜幕。我如往常一样带着三岁半的小宝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。这时候，电话铃响了，本想定是爱人的电话，没打算接通准备上楼后再回拨给他。可小宝听到后喊着：“妈妈：来电话了。”我只好接通了电话，对方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：“丫头，在哪呢?”来电话的不是别人，是我们麻昭高速项目党工委书记——姚书记。书记让我考虑到宁夏枣泉项目报到。 )kSb ^;Z  
    上楼后，儿子如往常一样，来到自己的小天地：放下书包、脱下外套，换上小家居服，来到洗手间洗了小手和圆润的脸蛋后飞快的跑到房间，拿起他心爱的大黄蜂变形金刚、蓝色的遥控小汽车，告诉我：“妈妈，圣诞节我们班级有活动，我需要一个圣诞帽，我是圣诞老人。”可他那里知道，正是刚才那个电话已经搅乱了我的心。 iT16Jz_
 
    那晚，一边是书记安排我上班的报道电话，一边是躺在我怀里的宝贝儿子，我该舍弃谁…… 9n?1w  
    我望着已经熟睡的儿子，这个我用生命去珍爱的孩子。他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,小巧略有些坚挺的额头、浓黑的双眉、细长茂密的睫毛、丰腴的小嘴儿，肉嘟嘟粉扑扑的小脸、大大的耳垂、还有圆圆的鼻头，我真舍不得离开他，我不能走。可我总也忘不了云贵高原上那个同样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：由于营养不良导致纤细发黄的头发，哭的已经花了的脸蛋，男孩没有玩具满手和着的泥巴坯子，女人期盼通车的喜悦和对山上艰难前行儿子的担心。我还得走。“可是我走了，我的孩子怎么办？” @<( EOM?  
    出于一个母亲的不舍，我不住地问自己：走，还是不走？ T;6t`E'  
    一夜纠结，第二天，我告诉我的儿子：“妈妈要去做一件大事，要去建造很高很高的桥，要修很长很长的路，要带着很多很多的小朋友走出大山去上学，所以你要乖，在家，和奶奶一起，好好学习”。儿子轻轻的点头，似乎很懂事的样子。“妈妈，你是去爸爸那里上班吗？”“是的，宝贝儿！”“你们上班的地方是有很多挖机、铲车、吊车吗？”“妈妈，因为我是大孩子了，我喜欢红色，我想要一个红色的大吊车，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修路。”面对儿子一连串的问题，我的内心不禁一次又一次的涌起酸痛。“好的，我的宝贝，妈妈回来时一定给你买个红色大吊车”。 7+KsOpL  
    临别那天，儿子拉住我的手，“妈妈抱抱”他轻轻地在我脸颊亲了一下。我强忍心中翻滚的泪流，告别了家人孩子，登上了远去列车…… 1=9,d'mD  
    透过车窗我依稀听见我的小宝在喊：“妈妈，早点回来！”飞速向前的火车伴随家乡高楼与街市的隐去，我的脑海中也随即停留在那离别时刻。 otLj$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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